水浒传描写人物情感的句子

水浒传描写人物情感的句子?生活中难免遇到很多问题,怎么解决?

《水浒》里的人情,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艺桩园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水浒传描写人物情感的句子1

美并不就是善,善也不就是美,但美应该是有益的,有益于城邦的伦理秩序,公共生活的正义,公民的美德,等等。小说与群治的关系之紧密,不可轻忽。韦恩·布斯在他的小说伦理学中,认为读小说是可贵的伦理活动,既要全情投入以想象,又需要超然作批判性反思,从而引起共同的导向(co-duction),找到一种适合于民主社会的公共推理。对于《水浒》,我们有这样读的可能么?我同意顾随的说法,《水浒》是神品,但它同时也属于韦恩·布斯眼中的那一类畅销书,通过粗野的情感、有时将他人看成非人的幻想来吸引读者。民主社会的话题太奢侈,当务之急是要把人情社会真正转变成法治社会。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得除掉你我身上的“水浒气”。

水浒人情

好汉们的拳头分明欺软怕硬,他们不怕官司不怕天,只怕比自己更强的强人。图为梁山泊好汉劫法场。(南方周末资料图/图)

宋江是一个绝对理性的天使投资人,对所投的“项目”有清醒的判断,看预期,看增量,然后一投一个准,拿到的回报也丰厚无比。看上去他好像是散漫使钱,不问对象,其实最后每一文钱都落到了实处:他不断收取着天罡地煞们的人情回报,割了一茬又一茬,从聚义厅的二把手,直到成为忠义堂的掌门人。

《水浒》又称《忠义水浒传》,其实,忠是幌子,义是门面,真正的关键词,是人情。

常言说,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人情是个社会概念,《红楼梦》里“练达即文章”的人情,是洞明世事、洞晓世态、洞悉世故的人际关系学,梁山好汉们既不处社会,也不处家庭,照理说人情二字与他们毫不相干,可是在四大名著中,偏偏数《水浒传》里这个词的出现频率最高。这是为什么呢?

《水浒》里的人情,说白了,就是送礼。唐宋人都把送礼叫做送人情,明清皆然,所以人情就是指凑份子当礼物的钱财。薛姨妈拜见贾母,“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王熙凤银子上千钱上万地调度“人情客礼”,都是些润物细无声的送礼。但水浒里的礼送得却一点不含糊,结实得就像好汉们的拳头。第八回,林冲刺配沧州,发在牢城营里,狱友们提点他说:

此间管营、差拨,十分害人,只是要诈人钱物。若有人情钱物送与他时,便觑的你好;若是无钱,将你撇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若得了人情,入门便不打你一百杀威棒,只说有病,把来寄下;若不得人情时,这一百棒打得个七死八活。

第二十七回,武松被解到孟州牢城营的安平寨中,照例有许多囚徒来开导他:

好汉,你新到这里,包裹里若有人情的书信,并使用的银两,取在手头,少刻差拨到来,便可送与他,若吃杀威棒时,也打得轻。若没人情送与他时,端的狼狈!

第三十七回,宋江到了江州牢里,不待旁人指教,便自“央浼人请”,到处使钱,弄得没一个不欢喜他,杀威棒寄下不打,却过不了押牢节级戴宗这最后一关。戴院长好威风,掇条凳子坐下,狂骂落到他手里的“行货”:“你这黑矮杀才,倚仗谁的势要,不送常例钱来与我?”宋江道:“‘人情人情,在人情愿。’你如何逼取人财?好小哉相!”宋江这是拿话逗他玩,因为只要报上自己及时雨的大名,对方一准会纳头便拜。

送人情就是送礼,礼因人情而设。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作为社会人际交往的润滑剂,人情往来是一门精细的学问,其间的分寸拿捏最伤脑筋,既不能让对方吃亏而失了咱的面子,又不能让自家吃亏而失了咱的里子。连武大郎也叮嘱潘金莲不要白吃了王婆的酒,明日也买些酒食回礼,“休要失了人情。”王婆后来知道了,还连夸“大郎直恁地晓事”。不近人情在中国社会是很糟糕的评价,所以人情渐渐成了一种要挟。《西游记》里孙悟空说:“人情大似圣旨。”鄙乡俗谚也有云:“人情大似债,头顶锅来卖。”这样一来,本来是柔软润滑的人情,硬是变成一种刚需了。

牢城营里的管营、差拨,一把撕下罩在人情上面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它变成了纯粹的贿赂。好在这种暴力人情,只是现货交易,实付明收,一勾两讫。还有一种人情,属于期货,当场不结算,日后才交割,等于交情、情面、面子。这是以远程合约的形式所做的长线投资。人情这门学问最高深的地方在此,《水浒》里的夯货们根本不懂,但懂的人却真懂,且玩得精熟,书里头也写得十分细致饱满。

坐第一把交椅的当然是宋江。这位“如同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的小公务员,给读者的印象是见人就发红包。第一次见了李逵,就打赏了十两银子,“贤弟但要银子使用,只顾来问我讨。”宋江散漫使钱,看上去好像不问对象,其实最后哪一文钱都落到了实处。这不,铁牛满心欢喜之余,从此跟定了带头大哥,效犬马之劳不说,最后把一条命也搭给了他。宋江说得好:“些须银子,何足挂齿。我看他倒是个忠直汉子。”“忠”而且“直”,李逵的价值不就是死心眼么?宋江是一个绝对理性的天使投资人,对所投的项目有清醒的判断,看预期,看增量,然后一投一个准。其中最成功的一项,是晁盖一伙人劫生辰纲事发,他通风报信使之脱身。这是梁山事业的第一桶金,宋江拿到的回报也丰厚无比。

怎样丰厚的回报呢?不妨来看第四十回,梁山好汉们倾巢出动,从山东劳师远征到江西,杀去江州,劫了法场,救了宋江。想不到这位孝义黑三郎才出生天,便道:“怎地启请众位好汉,再作个天大人情,去打了无为军,杀得黄文炳那厮,也与宋江消了这口无穷之恨。那时回去,如何?”这要求实在是太过分,因为众兄弟刚为他血战了一场。可宋江根本不加理会,就要让大家替自己泄私愤,再来一场血战。宋江硬是开得了这个口,而且大家果真也就杀了回去:“众好汉亦各动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把黄文炳一门内外大小四五十口,尽皆杀了,不留一人。”宋江的笃定在于,他知道晁盖们早欠下他一个“天大人情”,得还。

其实要说还人情,晁盖他们早就还了又还。晁天王一坐稳山寨,立马想到酬谢一干人等,特派刘唐“送些人情与押司”,那是黄金一百两。宋江只收了其中的一条,说其余且存放山寨。谁知那一条金子偏偏给阎婆惜看见,惹出杀身之祸。但一百两黄金毕竟只是十万贯珠宝的零头,何况宋押司当初是“担着血海也似干系”来报。这是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事。于是我们就看到,宋江半推半就地不断收取着天罡地煞们的人情回报,割了一茬又一茬,从聚义厅的二把手,直到成为忠义堂的掌门人。

分得生辰纲这一原始股的,不只宋江,还有朱仝。当日虽有宋押司的通风报信,可晁保正家大业大,一时没能走脱,朱仝、雷横两都头趁夜领兵去拿。晁盖从后门逃出,朱仝追得紧,直追到后面没人跟得上,这才丑表功说:“保正,你兀自不见我好处。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人情,被我赚他打你前门,我在后门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闪开条路,让你过去。”其实雷横也早就有心要放晁盖,只是慢了半拍:“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却不见了人情。”后来晁盖叫刘唐回人情给宋押司和朱都头,果然没有雷横的份。金圣叹批得有意思:

朱仝得见人情,雷横不得见人情,甚矣朱仝之强于雷横也。然殊不知先有宋江早已做过人情,真乃夜眠清早起,又有早行人也。

但是,孟超《水泊梁山英雄谱》里将朱仝、雷横合赞,赞词曰:

义到临头,义到脚下,水到渠成,自合于义,此仍不足为至高无上之举。真正义士,勇于赴义,勇于行义,行义唯恐落于人后,行义唯恐不在于己,甚至于以行义作竞赛,以行义互相争先。

分明是一出争卖人情的闹剧,居然给硬拗成竞相行义的壮举!第二十一回,又写两位到宋家庄去捉宋江,朱仝故伎重演,独自个儿偷偷揭开大哥藏身的地窖,去宣叙心曲:“我只怕雷横执着,不会周全人,倘或见了兄长,没个做圆活处,因此小弟赚他在庄前,一迳自来和兄长说话。”然后佯称宋江真个没在庄里,只说要拿了宋太公去县上。雷横寻思:“朱仝那人,和宋江最好。他怎地颠倒要拿宋太公?这话一定是反说。他若再提起,我落得做人情。”

这一回题作“朱仝义释宋公明”,让我们知道了《水浒》里的义究竟是什么货色。人情是义么?像是,但不是。人情圆活,而义方正,因为义是公义,人情属私恩。公义是内心的诉求,不期望回报;私恩最后是要算钱的,等量交换,或者加倍奉还。孟子曰:“羞恶之心,义之端也。”宋江、朱仝和雷横,这几个没羞没耻的基层干部,照今天的话说,都是吃饭砸锅的主儿,整天盘算着人家的“好处”与“歹处”,尽干些吃里扒外、假公济私的勾当,借一句鲁智深的话说就是:“把官路当人情,只苦别人。”

清代瓷盘上的水浒人物。(南方周末资料图/图)

鲁迅《故事新编》的《铸剑》里,少年称人为“义士”,那人严冷地说:“孩子,你不要提这些受了污辱的名称。仗义,同情,先前曾经干净过,现在却都成了放鬼债的资本。”从宋江、朱仝、雷横们身上,我们看到了放鬼债的资本家,怎样攒人品,聚人气,市私恩,坏大法,假仗义之名,行渔利之实。

牟宗三的《水浒世界》一文我极是佩服,其中讲到好汉们的义气,我原也同意:

在积极方面,他们都讲义气,仗义疏财。消极方面是个义字,积极方面亦是个义字。义之所在,生死以之,性命赴之。天下有许多颠连无告者、弱者、残废者、哀号宛转无可告诉者,此种人若无人替他作主,直是湮没无闻,含恨以去。大圣大贤于此起悲悯心,伊尹之任亦于此处着眼,《水浒》人物则在此处必须打上去。

但是,牟宗三所不屑的学究气如今却在我身上发作,我不相信了。不错,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武都头斗杀西门庆,确是替被侮辱与被损害者出头做主;林冲杀陆谦,杨志杀牛二,也都是自身被逼到绝境的冲天一怒。但是,《水浒》里还有太多的“打上去”,所打的对象,开打的动机,都值得怀疑。李逵“排头儿砍将去”的江州百姓不在少数,最恶劣的是劈死四岁的小衙内,连朱仝都觉得“忒歹毒些个”。值得细论的是武松醉打蒋门神一节。

武松刚解到安平寨,众囚徒便介绍了里面暗无天日的罪恶,什么盆吊啊袋压啊,种种摧残犯人的精致把戏。施恩乃孟州牢城营老管营的公子,安平寨的小霸王。武松的一双精拳头,本来应该冲着他打上去的,但武松并不,因为施恩着人每天好酒好肉地伺候着自己,武松欠他人情了,结算方式便是替他卖命,夺回快活林,那可是一份大产业。施恩夸说道:

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捉着营里有八九十个弃命囚徒,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后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

黑白通吃,真是黑恶势力的标配。但那些被收保护费的妓女们辛酸的泪水,武松何曾介怀?他自降身份,把自己变成了那八九十个弃命囚徒之一。这一回题作“施恩义夺快活林”,与“朱仝义释宋公明”真是相映成趣。王望如的批语很到位:“独计林名‘快活’,人人得而夺之,朝梁暮晋,亦可朝晋暮梁。而必以夺之者为‘义’,取武松感恩图报之心耳。若夫施恩之占强霸市,王法有所不贷,‘义’云乎哉!”

“快活林”的名字起得好,浓缩了好汉们的理想: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就图个“快活”,而且要“快活”成一个弱肉强食的“霍布斯丛林”(HobbesianJun-gle):

吴用道:“恁地时,那厮们倒快活?”阮小五道:“他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紬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学得他们!”

阮小二道:“如今该管官司没甚分晓,一片糊涂!千万犯了弥天大罪的倒都没事!我兄弟们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带挈我们的,也去了罢。”

这些“立地太岁”和“活阎罗”们,满血负荷着赤裸裸的生物性本能和欲望。黄永厚说牛二是“只凭大自然驱使”,牟宗三则说好汉们是“原始生命必须蠢动”。“他有那股充沛的气力,你如何叫他不蠢动?”他又说错了,因为这些好汉绝不会蠢到轻举妄动。吴学究到石碣村,假意要买十几条各重十四五斤的大鱼,阮氏兄弟垂头丧气说只能搞到五六斤一条。吴用挑弄说是不是官家有禁,阮小五豪气干云地说:“甚么官司敢来禁打鱼鲜!便是活阎王也禁治不得!”可紧接着阮小七便泄了气,交了底:“这个梁山泊去处,难说难言!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打鱼。”官府禁不得,阎王禁不得,怎么强盗就禁得呢?禁得阮氏兄弟“绝不敢去”,更不敢“打上去”。好汉们的拳头分明欺软怕硬,他们不怕官司不怕天,只怕比自己更强的强人。强不过别人呢,就一脸过屠门而大嚼的馋相,和徒有羡鱼情的怂样子。

水浒世界是个昏天黑地的世界,无一桩官司不黑,而梁山好汉们乐于利用这黑。第二十一回,阎婆大闹郓城县,知县因为和宋江最好,有心要出脱他,只把无辜的唐牛儿再三推问,“只要朦胧做在唐牛儿身上,日后自慢慢地出他。”“朦胧”两字,真有诗意。第五十回,雷横一枷劈死了白秀英,尽管朱仝“上下替他使用人情”,却因为死者是知县的相好,“把这文案却做死了。”“做死了”便没了朦胧之美,大煞风景。紧接着下一回,金枝玉叶的柴大官人的叔叔被高太尉的堂兄弟的妻舅占了宅子和花园,柴进蛮有把握地说:“这里和他理论不得,须是京师也有大似他的,放着明明的条例,和他打官司!”李逵这时说出一句话来,令我惊为天人:

条例,条例,若还依得,天下不乱了!

少不读《水浒》。是的,《水浒》倒不是教你动不动就“打上去”,不利于对肾上腺素的管理;而是让你把这世界看颠倒了:权就是理(mightisright),情胜于法。官无不贪,民由来暴。败从上作,乱自下生。陆建德说《水浒》造成了他的阅读灾难,一点都不奇怪。二十年前在吐露港畔的钱穆图书馆,我的一位姓严的学弟苦着脸跟我说,水浒中人,杀人放火,怎么能当英雄歌颂呢?我同情地看着这位患上阅读障碍的好同学,全无心肝地笑了,还改了一句济慈的诗回答他:美不是善,善不是美。这就是/我们在世上所知和须知的一切。

水浒传描写人物情感的句子2

《水浒传》中写梁山好汉起义,战场厮杀,刀光剑影,时时可见;书中英雄,或英姿豪气,或勇猛顽强。但是梁山英雄也有丰富的精神世界和动人的眷念柔情。

一、英雄尚有孝子之心。

梁山好汉叱咤风云的业绩,大都发生在他们十七、八岁至中年期间。他们背井离乡,四处流荡,虽无家庭温暖,却并非无情。他们时常惦念家中双亲。

宋江是著名的孝子,平时喜好结交江湖豪杰,为预防不测,恐连累父母,

“教爹娘告了忤逆,出了籍册,各户另居”;

因人命案子他被捕发配江州,临行之际,父亲宋太公叮嘱他:

“你如今此去,正从梁山泊过,倘或他们下山来劫夺你入伙,切不可依随他,教人骂儆不忠不孝。”

为不至于被梁山好汉劫救上山,他牢牢记住老父叮嘱,只拣小路里过去。后来,虽被救上了梁山,但他仍然恪守父训,执意不肯落草。后来虽说勉强决定带领一批好汉上梁山,但途中收到石勇转来的家书,知悉老父病故,便号啕大哭,急急奔丧回家。最后,他上了山,还是“恐老父存亡不保”,又连忙下山去。后来,见到由梁山好汉接上山的老父亲,才“喜从天降,笑逐颜开。”作为孝子,宋江是当之无愧的。

公孙胜,乃是出家人,但深深惦念老母亲。梁山聚义一段时间,他即请假回乡探望老母。为修身学道,也为侍奉老母,他“假期”一拖再拖,甚至改名换姓,执意不肯返回山寨。后来,梁山派戴宗和李逵到蓟州一带寻找,催促他返回山寨,公孙胜就是躲着不露脸。戴宗利用公孙胜的孝母之心设下“计谋”,让李逵伪装欲打公孙胜老母的样子,这才把公孙胜“吸引”了出来。此番孝母之情,委实动人。

李逵素以勇猛粗鲁著称,战场上,他那双斧一路上杀过去,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真有点“杀人魔王”的气味。但这“魔王”却偏偏有使人感动的“孺子”之心。第四十二回宋江父子上山团聚,公孙胜告假蓟州探母之后,只见李逵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也去接爷,那个也去望娘,偏铁牛是土掘坑里钻出来的?”

问他要怎么着,他说:

“我只有一个老娘在家里。我的哥哥,又在别人家做长工,如何养得我娘快乐?我要去取他来这里快乐几时也好。”

可以说,这是李逵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真正的放声大哭。足见他对老娘的惦念之切。在回家的路上,李逵把那个谋财害命的假李逵打翻在地,只因假李逵谎称:

“小人本不敢剪径,家中因有个九十岁的老母,无人养赡,因此小人单题爷爷大名唬吓人,夺些单身的包裹,养赡老母。”

李逵因而动了怜悯之心,并给假李逵锭银子,让他改恶从善。李逵究竟杀了多少人难以统计,他何曾动过恻隐之心?然而就为了一个“九十岁老母”,竟破天荒地饶恕了一条人命,由此可见其孝母之心。李逵到了家,便亲热憨昵地呼唤:“娘,铁牛来家了。”为免除老娘疑虑,一边编造假话哄着老娘,一边急忙把老娘背走,那言语、那情态,何等孝顺、憨厚、率直!

二、豪杰更有手足之谊。

梁山好汉是十分讲究兄弟情谊的,甚至把“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的话,作为人生信条和美好理想。书中写了许多动人的“结拜”情节和场面,如宋江与武松,林冲与鲁智深的结拜等等。除邹润、邹渊叔侄外,书中描绘了十二对嫡亲兄弟的手足之情:武松与武大郎、来江与宋清、阮氏三兄弟、解珍与解宝、李逵与李达、张横与张顺、穆弘与穆春、孔明与孔亮、童威与童猛、朱贵与朱富、孙新与孙立,蔡福与蔡庆。

作者描叙这些兄弟情谊,往往是作为人类一种比较崇高的情感来表现的。这十二对兄弟,除了李逵与李达外,没有一对兄弟发生过争吵或斗殴打架,他们都能相互谅解、同舟共济。为了手足情,甚至不惜赴汤蹈火。

李达对李逵是不尽兄弟情义的,但是,李逵对大哥却非常友好。虽然李达见兄弟就破口大骂,但李逵还是耐心地劝道:

“哥哥不要焦躁,一发和你同上山去快活,多少是好。”

甚至在估计李达可能去报官的情况下,李遴并未激起仇恨之心,还给哥哥撂下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子。武松与武大郎那催人泪下的真挚手足情,是为人们所赞颂的。阮氏三兄弟,一起捕鱼为生、一起奉养老母、又一起造反,他们同心同德,紧紧团结。张横与张顺,生时互相帮助排纷解难;一人死去了,还在惦记着活着的亲兄弟,以自已的魂灵给战友们预兆吉凶。

尤其使人感兴趣的是,作品所写的兄弟情谊,都是以“聚义共事”为前提,“共同造反”为归宿的。这不仅丰富了兄弟情的社会意义,而且深化了作品“官逼民反”的主题思想。

朱贵为了搭救被捕的李逵,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串通弟弟朱富,共同设计劫救了李逵,那朱富知义气识大体,理解与同情哥哥朱贵的侠义行为,最后听从大哥的规劝,一起反上了梁山。孙立,作为提辖,刚开始自然没有落草的念头,但在弟弟孙新和弟媳妇顾大嫂晓以大义和谆谆规劝下,终归同意加入造反者队伍,并带头劫牢救出解珍、解宝,接着又打入祝家庄做内应,为梁山三打祝家庄立下汗马功劳。在这共同的斗争中,孙立、孙新兄弟俩,不仅走到一起了,而且加深了手足情。再如,解珍与解宝等,都是在走向造反之路的过程中,更紧密地团结起来了,更深地发展了兄弟之间的亲密关系。

三、好汉也有眷念之情

《水浒中》描写夫妻之情和私生活的笔墨极少,但从一些有关的描绘和点缀里,却能反映出英雄儿女情长的另一侧面。

林冲及其娘子的爱情,真挚深沉、感人胪腑。在林冲娘子短促的一生中一直真切地关心自己的丈夫。即使在遭到高衙内调戏的时刻,也能义正辞严地斥责歹徒,表现出对丈夫的忠诚和一尘不染的贞操。林冲对妻子一往情深,在被刺配沧州生死难测之际,念念不忘的是妻子,虽存有“挣扎着”重新团聚的幻梦,但为了不误妻子的青春,忍痛写下一封“休书”;被逼上梁山后,他依然把妻子挂在心上。他见晁盖做事宽宏,疏财仗义,能安顿各家老小,便

“蓦然思念妻子在京师,存亡未保,”“欲要搬取妻子上山来”,

后来得知妻子早被高太尉逼得自缢身死,洒下真挚的英雄泪。

书中所写的孙新与顾大嫂、张青与孙二娘、王英与扈三娘、秦明与花荣之妹等几对夫妻,感情都好,爱情专一,互助互爱,也算是患难夫妻吧。孙二娘开“黑店”,在一次“误会”中,被武松镇住了,正在危急之时,张青赶来解围。孙新与顾大嫂,配合默契,同心协力促使孙立造反。王英虽有过好色的毛病,但自从娶了扈三娘为妻,他的劣迹也就不见了,毛病改得还算彻底,这当然是对扈三娘的尊重与忠诚的表现。在战场上,也很能体现出夫妻之情,那王英被敌人抓走,一丈青便心急火燎赶去搭救。

作为梁山主要负责人的晁盖、宋江、吴用等,特别是宋江,很能体察英雄的眷恋之情。在如火如荼的戎马生涯和战火横飞的沙场,总是不忘照顾英雄好汉的老小,安排他们的家眷。按现在的话说,就叫做“解除后顾之忧”和“解决夫妻两地分居问题”。晁盖当上塞主后,只要有好汉新上山,便注意“安顿各家老小”。阮氏三雄等上了梁山,晁盖便

“再教收拾两边房屋,安顿了阮家老小。”

秦明、花荣等一批好汉上了山,晁盖又让

“收拾了后山房舍,教搬老小家眷都安顿了。”

那宋太公和宋清,也是由晁盖“先叫戴宗引杜迁、宋万、王矮虎、郑夫寿、童威、童猛”接到山寨的。就是在受招安之时,梁山首领也不忘家属安排。宋江要起送各家老小还乡,吴用想得更远更周到:

“且留众宝眷在此山寨。待我等朝觐面君之后,承恩已定,那时发遣各家老小还乡未迟。”

宋江每每在招纳好汉上山的同时,就派人去接其妻子老小上山。那萧让、金大坚被“赚”上了梁山,忧心忡忡地说:

“我们在此趋侍不妨,只恨各家都有老小在彼,明日官司知道。必然坏了。”

吴用劝说他们

“不必忧心,天明时便有分晓。”

次日天明,便在梁山半山腰见到两家老小,都对他们说:

“你昨日出门之后,只见这一行人将着轿子来,说家长只在城外客店里中了暑风。快叫取老小来看救。出得城时,不容我们下轿,直抬到这里。”

还有徐宁、宋富、彭玘、凌振等在上梁山时,都同时由梁山派人把他们的家眷接到山上来。宋江还亲自作媒,促成了秦明与花荣之妹、王英与扈三娘的姻缘。

这不仅反映了梁山领导层对部属的关心,反映了梁山兄弟之间的友情,反映了梁山好汉“无情未必真豪杰”的精神世界的一个侧面。更为重要的是,宋江等领导者这样关心众好汉的家庭生活,在江湖上在社会上都得到好评,扩大了梁山的社会影响。由于解决了“后顾之忧”,才能使初上山的好汉和归顺的朝廷将领,能够无所顾虑地在梁山落草聚义。这对梁山义军的发展壮大,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结束语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无惰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梁山英雄也有丰富的精神世界和动人的眷念柔情。尽管作者用墨很少,但在有限篇幅里,仍可看见梁山英雄生活中耐人寻味的一些侧面。当然,作品在表现“无情未必真豪杰”的情景时,也反映了梁山好汉身上的某些封建观点和落后因素。如对妇女的偏见等。另外,作品也毫不掩饰地写了周通、王英、史进、安道全等人曾有过的好色等劣迹。

水浒传描写人物情感的句子3

四大名著各有各的颜色,《三国演义》的主题是权力和战争,就像一场宏大的战略游戏。它的颜色是黄色,帝王的颜色。《西游记》是蓝色的,因为它是一本幻想之书,洋溢着孩童般的自由想象。《红楼梦》则是红色与白色。红色是现实的万丈红尘,白色则是理想的永恒之境。它被困在现实之中,却坚守着理想主义的超越精神。

《水浒传》的颜色是红色与黑色。它就像丛林里的一把刀,劈开了黑暗中的一腔血。中国小说里,再没有谁像它这样残酷,又这样浓烈。


《水浒传》是一个宏大的人性博物馆,书里那些生活在极端环境里的人物,展现给我们的不是一个“正确的世界”,而是一个丰富多样的世界,有善,有恶,也有善与恶之间的种种不得已;有光明,有黑暗,也有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灰暗幽深。

中国古典小说跟西方文学不一样,它很少有大篇幅的心理描写。人物的心理主要通过语言和行动来表现,而且语言和行动还不会写得太满,要有很大的“留白”。这就给读者留下了巨大的解读空间,而这种解读需要一定的生活阅历,需要对人情世故的体会。

年轻时候,我们多半只会感受到快意恩仇、慷慨激昂。可是等我们在人生这个大染缸里浸泡多年以后,就会从《水浒传》里读出种种的无奈、挣扎、隐忍、妥协。几条猩红的血路,一地破碎的妄想,还有那消逝在风中的深深叹息。

伟大的文学,不是让你变得单纯,而是让你变得复杂。而只有在认识到世界的复杂之后,我们的道德也才有真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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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世间最难得的东西,还是善良 | 节选

鲁智深也有世俗的一面。

比如说,他有虚荣心。鲁智深见了林冲的时候,自我介绍说:“洒家是关西鲁达的便是。只为杀的人多,情愿为僧。”这就是吹牛。他为什么出家?不就是因为打死了一个郑屠吗,怎么就“只为杀的人多”呢?无非是因为这样说,显得自己很厉害。

他后来见杨志的时候,也有自我介绍。他不说自己“三拳打死了郑屠”,而是说“ 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当初鲁智深是怎么说的?“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现在忽然追认人家是镇关西了。

他问杨志的时候,却是:“你不是在东京卖刀杀了破落户牛二的?”你杀破落户,我杀镇关西。这就是咱俩境界的差别。而且鲁智深也知道追求进步。他投奔大相国寺时,就非要做都寺、监寺这些高管,不肯去管菜园子。人家没办法,就给他画大饼:“假如师兄你管了一年菜园,好,便升你做个塔头;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个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监寺。”


鲁智深觉得有职场上升空间,这才肯去管菜园子。但是鲁智深有个好处,就是他不执着,用佛教的话来说,就是不“着相”。就像他要当都寺、监寺,并不见得真有多想当,感觉更像是随口一说。就像我们到小摊上买东西,就算没觉得东西贵,也会随口砍个价,主要是怕自己显得傻,多少得走这么个流程。对方不肯降价,说几句好听的,也就付钱了。

鲁智深也是这样。人家随便画个大饼,鲁智深也就随便接了,并不执着。一旦出事,扭头就走,毫无眷恋。这就是禅宗所说的“平常心”。

但是鲁智深并非对什么都不执着,他对情谊就很执着。在《水浒传》里,鲁智深的感情可能是最炽烈的。从他对林冲的好,就能看出来。

我们还可以再举一个例子。鲁智深跟武松一起,到少华山去看望史进。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史进被官府抓起来了。鲁智深一听就着急了。史进的搭档朱武摆起酒来,慢条斯理地在那里讲。鲁智深越来越焦躁,说明天就要去救人。武松坚决不同意,要回梁山搬救兵。鲁智深大叫起来:“等俺们去山寨里叫得人来,史家兄弟性命不知哪里去了!”转头又骂朱武:“都是你这般性慢,直娘贼,送了俺史家兄弟!只今性命在他人手里,还要饮酒细商!”

别人不肯去,他自己也要去。第二天到了四更,鲁智深就起床了。四更天就是现在的夜里两点多钟,天还没亮。鲁智深拿着禅杖、戒刀,一个人摸着黑赶路去救史进。武松和朱武都觉得鲁智深有点不可理喻,太鲁莽了。其实这不是鲁莽,而是关心则乱。他实在害怕史进死在牢房里,所以一刻都舍不得耽搁。

他对谁好,那就真是实打实的好,豁出命的好。正因为这样,征方腊这场战争对鲁智深打击太大。

鲁智深是梁山步兵十大头领之首,一直冲杀在前,立过很多战功。但他并没有真实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他是胜利者,他的朋友们也是胜利者,一直都是胜利者,永远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可是到了征方腊的时候,情形急转直下,一场场死亡接踵而来。就拿鲁智深老朋友圈里的人来说,史进在昱岭关中箭身死,张青在歙州城死于乱军,孙二娘在清溪县被飞刀射死,曹正在宣州城中箭身死,周通在独松关被活活砍死。武松虽然没死,但也断了一臂。

在此之前,鲁智深从没有真正见过朋友死在眼前的惨剧,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无力感。这一切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战争结束了。鲁智深立了最后一个大功,生擒方腊。宋江劝他做官。他对宋江说:“洒家心已成灰,不愿为官,只图寻个净了去处,安身立命足矣!”

宋江又劝他,既然不愿做官,就到京城找个大寺庙当住持,也算光宗耀祖。鲁智深的回答是:“都不要,要多也无用。只得个囫囵尸首,便是强了。”宋江听后,沉默不语。

只有通过这场战争,通过朋友接二连三的死亡,鲁智深才理解了世界的残酷。鲁智深以前同情弱者,但他始终是站在强者的角度去同情弱者,现在他自己也成了弱者。这个世界跟他比起来,太庞大了,也太无情了。

征方腊之前,鲁智深就像一个活在漫威英雄世界里的人物。在那里,汽车是可以被一脚踢飞的,悬崖是可以一跃而过的,朋友永远是能被救出来的,一切永远是有惊无险的。可到了征方腊的时候,他就像是忽然穿越到了现实世界。在这里没有奇迹,史进死了就是死了,武松残了就是残了,谁也无法抵御残酷的命运。

这个世界,让鲁智深心如死灰。

鲁智深留在了杭州的六和寺。他在僧房里睡觉,忽然听到轰隆作响的钱塘江潮。他以为是敌人打来了,拿起禅杖,冲出去就要厮杀,结果看到的是汹涌澎湃的潮水。这一幕很有象征意义:一个人拿着禅杖要和潮水厮杀。可谁又能真的和潮水厮杀?

鲁智深死了。临死前,他念了一首颂子:“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这个颂子带有强烈的禅风。如果我们用禅宗的角度去看鲁智深,那他的一生就像禅师解脱的故事。喝酒吃肉,醉打金刚,也无非呵佛骂祖,无碍得道;一点灵光,刹那顿悟,便足以明心见性,破除无明。这是一种宗教式的解读思路。

但是我还是宁愿从普通人的角度去理解这段话。在最后一刻,面对命运的怒潮,鲁智深明白了自己是谁。他能倒拔垂杨柳,也能三拳打死镇关西,他救过金翠莲,救过刘太公的女儿,他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但不管他是多么有力量,终究还是这个残酷世界里的一片浮萍。

面对潮水,纵有禅杖在手,也无厮杀之处。腔子里的血喷在地上,就是喷在地上,你没法把它倒回腔子里去;朋友死在你面前,也就是死在你面前,你也救不回转他。

死亡就是这个样子。无常就是这个样子。什么是强,什么是弱?“只得个囫囵尸首,便是强了。”

鲁智深一辈子都用强者的眼光打量这个世界,最后一刻,他学会了使用弱者的眼光。能有这个转换,说明骨子里还是有情,还是善良。

写完这段颂子后,鲁智深坐在一把禅椅上,焚起一炉好香,盘起双脚,左脚搭在右脚,就这么安然去世。梁山所有人物里,鲁智深是死得最从容的一个。宋江拿出钱来,给他做了一场风光的后事。所有人都来焚香礼拜,瞻仰这位花和尚。就连书中的反面大奸贼童贯,也都来拈香致意。大家都知道鲁智深的好处。


附近的大惠禅师为他念了一段法语:“鲁智深,鲁智深!起身自绿林。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忽地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

“解使”就是“能使”的意思。能使空中飞满白玉,能让大地变为黄金,这是对鲁智深最高的评价了。

作者终究还是偏爱鲁智深,所以才给他安排这样一个结局。

可是谁又能不偏爱这个和尚呢?


3

林冲:中产阶级的岁月静好 | 节选

林冲到了沧州以后,继续奉行鸵鸟政策,假装太平无事,盼着高太尉工作一忙,把自己给忘了。可是,人家并没忘了他。很快,酒保李小二就跑来向他报告,说陆虞候到这里来过,和沧州的管营、差拨交头接耳,一会儿说“高太尉”,一会儿说“好歹要结果了他”。

面对这么清晰的报警,林冲又是什么反应呢?还是当年那一套。林冲大怒,拿着“解腕尖刀”寻陆虞候,寻了三五日没寻着,就拉倒了,“也自心下慢了”。

这听上去好像太愚蠢了。但实际上,这不是智力问题,而是心理问题。哪怕李逵摊上这样的事情,也能猜到大事不妙,何况林冲呢。说到底,林冲在内心深处,就是不愿意直面这件事。一旦直面,就没有退路了。所以,林冲还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我找陆虞候了呀!我找了三五天都没找到。也许搞错了吧!”林冲对“安稳日子”实在太眷恋了,只要还有一丝一毫骗自己的余地,他就会骗下去。

但是骗自己也没用,该来的还是要来。

最后林冲被逼上了绝路。这是《水浒传》中极为经典的一个段落。纷飞的大雪之下,草料场在熊熊燃烧。山神庙内,是手持花枪的林冲;山神庙外,是三个要谋害他的人。这个时候,狰狞的现实暴露无遗,再没有一点侥幸的余地了。林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挺枪而出,迎接自己的命运。他第一次施展武功,杀了陆虞候他们三个人。


林冲的表现非常凶狠,杀了还不算,还要把陆虞候的心剜出来。剜出心来还不算,还要把三个仇人的头割下来,头发结在一起,挽在手里。原来那个温文尔雅的林教头消失了,如今站在大雪之中的是狂暴的复仇者。

“风雪山神庙”这段情节很像武松的“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武松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上,开始一路狂杀。

在此之前,武松也杀过人,可没有滥杀。他杀的都是伤害过自己的人。“大闹飞云浦”之后,他站在桥头,踌躇了片刻,然后,开始无差别地杀人。在鸳鸯楼,他杀了十五个人,其中有十二个人是无辜的。在蜈蚣岭,武松更过分。人家道童没招他没惹他,他为了“试刀”,冲过去就把道童脑袋砍下来了。

“大闹飞云浦”之前,武松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在桥头上的瞬间“踌躇”,就是武松的黑化时刻。

武松在江湖底层混迹得太久,见惯了黑暗的事情,心肠本就比林冲要硬,所以一旦爆发就格外的残酷。相比之下,林冲毕竟有中产阶层的底子,性格要温和得多。他的“山神庙时刻”就是武松的“飞云浦时刻”。压抑太久的愤懑瞬间爆发,杀人,剜心,割人头。但是他没有像武松那样滥杀无辜,多少还是守住了一点道德底线。

刚开始逃亡的时候,他的脾气确实变坏了,行为很粗野。他跑到人家草屋里烤火,烤着烤着就非要喝人家的酒。人家不给,林冲拿起花枪,把点着的柴火往人脸上一挑,老庄客的胡子都烧着了。其他人跳起来阻止,林冲抡起枪杆一通打,把他们都打跑了。林冲说:“都走了!老爷快活吃酒!”以前林冲怎么可能自称“老爷”呢?这哪里还是禁军教头,分明是流氓的口吻。

这说明林冲失控了。但是林冲再失控,也还有底线。他没有像武松那样,一枪戳死人家。他拿起花枪,还知道只能用枪杆,不能用枪尖。而且事情过去以后,他很快就清醒过来,气儿也消了,又变回低调温和的样子。

哪怕在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林冲也没有彻底沦陷。这是他比武松正派厚道的地方。

但是林冲对自己的道德底线守得也很勉强。他后来走投无路,只能去梁山泊入伙。首领王伦不太想要他,非要让他交纳“投名状”,就是下山杀个人。鲁智深要是碰到这种要求,可能当时就破口大骂了。但是林冲连犹豫都没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这事也不难,林冲便下山去等。”然后,提着朴刀就下山了,一门心思要杀个过路人。

林冲有道德底线。但这就像他的爱情或者友情一样,说有肯定有,但不会太浓烈、太执着。有这个东西当然好,但如果妨碍他过安稳日子,那就算了。

林冲不光对道德不执着,对仇恨也不执着。

林冲最大的仇人就是高太尉。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媳妇都上吊了。这种仇恨应该是刻骨铭心的。可是后来高太尉被捉上梁山过,林冲见了他,是什么反应呢?“怒目而视,有欲要发作之色。”就像他当年对待高衙内一样,用愤怒的目光对敌人进行严厉批判。然后呢,“欲要发作”,但是没有发作。表情狰狞了一下,就没了下文。


《水浒传》拍成电视剧的时候,不是这么演的。导演觉得仇人相见,肯定会分外眼红,一定会有个大冲突。为了把故事编下去,他特意安排了一下剧情。宋江把林冲隔离开,不让他见高太尉。事后高太尉下山,林冲扑了个空,气得要吐血。

导演这就是想多了,林冲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原著的描写是对的。他见了高太尉,只会“怒目而视,有欲要发作之色”,这是在表示:我很生气!这就像他拿了“解腕尖刀”去太尉府门口寻陆虞候一样,是个姿态,做给别人看,也做给自己看,如此而已。拉拢高太尉以求招安,这是宋江定下来的方针路线,是梁山的政治纲领。林冲如果跑上去喊打喊杀,怎么跟宋江交代?梁山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除此以外再无退路,按照林冲的性格,他不会去冒这个险。所以他只能“怒目而视”,用目光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

他当然恨高太尉。但是这种仇恨,就像林冲这个人一样,也就是50% 的浓度。他爱也不会爱得太热烈,恨也不会恨得太决绝。心头再千回百转,最后也不过是暗夜里的一声长叹:唉,算了吧!

林冲后来写了一首诗: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江湖驰闻望,慷慨聚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这首诗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林冲根本就没搞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


他仗义吗?可能有点儿。朴实吗?好像也有点儿。忠诚吗?说不定也有点儿。但也就是有点儿而已。至于“英雄”“威镇”,那是一点影子都没有的。林冲并不想当英雄,也不想威镇什么地方。他就想找个安稳地方,过个安稳日子,吃喝不愁,受人尊重,有份工作干,有份薪水拿。


很中产阶级的一份梦想。

我这么说,并不是想指责林冲,说他,说他窝囊。

事实上,林冲就是无数普通人的影子。他们有道德,心眼不坏,对人厚道,也有爱别人的能力。但是面对压力的时候,他们可以一步步后退。只要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们就会把自己珍贵的东西一点点都舍弃掉。这个世界只要不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他就会假装岁月静好。

至于刀会不会架到他脖子上,那就是碰运气的事情了。

王进不是这样。世界刚刚向他露出一点刀的寒光时,他就断然选择了逃亡。而林冲则是默默地等着,假装一切正常,能拖就拖,能骗自己就骗自己,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刀慢慢出了鞘,慢慢伸了过来,慢慢架到了脖子上。直到这个时候,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哀求: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刀的回答是:说什么闲话?